非馬 | 年輕的詩心——瑣記第八屆(珠海)國際華文詩人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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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03年12月79期

非馬（1936 -），原名馬為義，英文名William Marr，美國華裔作家、核能工程學家、台湾詩人、翻譯家及藝術家。 曾在美國阿岡國家研究所從事能源研究多年。他的雙語詩創作贏得了眾多讀者高度讚譽，曾有評論家把他列為芝加哥詩史上包括桑德堡、馬斯特等名家在內的十位值得收藏的詩人之一。

年輕的詩心

——瑣記第八屆(珠海)國際華文詩人筆會

非馬

　這是我第三次參加國際華文詩人筆會的聚會。讓我特別感到高興的是，這次由國際詩人筆會、珠海市文聯、珠海市作協主辦，珠海市旅遊局、珠海華發實業股份有限公司、珠海順風海鮮城有限公司協辦的第八屆(珠海)國際華文詩人筆會，邀請了十位左右較年輕的詩人參加。其中像臧棣、老刀、李青松、吳震寰、黃金明、盧文麗、于馨宇以及這次主持實際會務的胡的清，都是些才氣橫溢、潛力厚實的詩人。他們的參與，使筆會略顯老氣的面貌煥然一新。雖然“代溝”與“物以類聚”的現象依然存在——年輕的一群同老一輩詩人之間的交流仍有待加強，但這總是一個好的契機與好的開端。相信筆會不致因老一輩的逐漸凋零而潰散。

　談到老詩人的凋零，這次筆會頒發的“中國當代詩魂金獎”得獎者中的綠原因健康關係無法到會領獎，而曾卓則已於去年辭世。兩位代領獎者就坐在我後面，當我聽到綠原的女兒劉若琴女士說“我父親要我向你問好”，而曾卓夫人薛如茵女士則遞過來曾卓臨終的絕筆，我的鼻腔不禁為之一酸。絕筆書上歪歪斜斜地寫著“我愛你們，謝謝你們，2002.4.10 1:20”的字樣以及打印的詩句“……／當那一天終於到來／當我最後凝望這世界／我的眼睛(我的心)／將像紅燭／燃燒著，又流著淚／當生命的燈熄滅的時候／我的眷戀，我的祝福，我的愛／將化作一朵／永遠永遠／在空中漂流的雲……”都令人低迴。而他另一首題為〈懸崖邊的樹〉的詩“不知道是什麼奇異的風／將一棵樹吹到了那邊——／平原的盡頭／臨近深谷的懸崖上//它傾聽遠處森林的喧嘩／和深谷中小溪的歌唱／它孤獨地站在那裡／顯得寂寞而又倔強//它彎曲的身體／留下了風的形狀／它似乎即將傾跌進深谷／卻又像是要展翅飛翔……”更在我心中喚起一個特立獨行的詩人形象。怪不得詩人鄭玲大姐總引他為生平最大的知己之一。

壯如牛，非馬，2003

　9月17日晚，筆會在一處叫做愛情灣的海濱廣場舉行了一場盛大的詩朗誦會。十多年前曾在國內以“抒情哲理詩”掀起一個所謂“汪國真風潮”的詩人汪國真，似乎仍受到媒體及許多年輕觀眾明星式的歡迎。但他在詩人群中卻顯得多少有點落寞，一位台灣詩人悄悄在我耳邊說：“這是大陸的席慕蓉”。當晚我朗誦了我的一首題為〈生命的指紋〉的詩：

繪在我地圖上

這條曲折

迴旋的道路

帶我

來到這裡

每個我記得或淡忘了的城鎮

每位與我擦肩而過或結伴同行的人

路邊一朵小花的眼淚

天上一隻小鳥的歡叫

都深深刻入

我生命的指紋

成了

我的印記

朗誦開始時因為麥克風太低，聲音大概不太理想，等有人把麥克風調整好，我的詩卻已接近了尾聲。朗誦完後，一對可愛的小朋友(我猜是兄妹)手裡各自拿著一朵玫瑰花獻給我，不知是哪個愛詩家庭的孩子。

　朗誦會中最引起議論的，是一位台灣詩人鬼哭神號的朗誦，他說他的詩是為最近被蛇頭推下台灣海峽而喪生的幾位大陸偷渡客寫的。可惜他不懂得，真正能打動人心的是不動聲色、含蓄深刻的詩句，而不是那些呼天搶地的哀號，它們最多只能引起反效果的哄堂大笑。

自塑像，非馬，2003

　會議期間，我還同幾位來自各地的詩人犁青、卡桑、盼耕、傅天虹、傅小華、張默、劉荒田、張國治、嶺南人、黃河浪等，應大會的安排到北京師範大學珠海分校與師生們做詩的交流。同學們富有創意的節目安排，使整個會場充滿了活潑歡樂的氣氛。一位來自我故鄉的女同學還用潮州話朗誦了我的一首叫做〈功夫茶〉的詩，更使我驚喜感動。

　詩會結束前一天，一位年輕詩人對我說，他這次最大的收穫是親眼看到像我這樣的詩人，能不因年歲的增加而保有一個似乎比他自己還要來得年輕的心態。做為詩人，我想這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讚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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